直到我打着哈欠作势要回去睡觉,裴景才急了,憋出一句:「林暮冬,我喜欢你!」
我那时被他惯得不像话,骄纵地昂起下巴,「这点小事还用你专程告诉我?」
裴景愣了几秒,又气又笑地来挠我痒痒。
我笑成一团,断断续续回应了他。
「我也喜欢你的,阿景。」
我还记得裴景那时的模样。
他开心又拘谨,只知道抓着我的手,眼睛很亮,一瞬不瞬地看着我,似乎要把这一刻铭记于心。
雪花像礼花般缓缓飘落,落在他的细碎的发梢和纤长的睫毛上,少年眼中盈盈有光,只盛得下一个我。
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,那份情愫早已心照不宣,确实不需要说出口。
我飘回了我和裴景的家。
只是没想到,苏颖也在。
裴景看上去有些烦躁,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最后停在阳台,点了根烟,明灭缥缈的烟雾中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苏颖是第一次进我们的房子,对墙上的照片,餐桌上的杯垫,沙发上的毯子都好奇地翻翻检检。
她从我的冰箱拿出一轮白色的圆盘,笑嘻嘻地戳了戳。
「这是塑料吗?硬邦邦的,怎么放在冰箱里,好奇怪哦。」
裴景回过头:「那个是糍粑,烤一烤就会变得很软,等等——」
可是来不及了,苏颖已经随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。
「咚」的一声。
我捏紧了拳头。
早知道我死之后,苏颖会堂而皇之地进我家翻我的东西,我就该一把火烧了再走!
苏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:「啊,手太快了。阿景,你别怪我好不好?」
裴景看着躺在垃圾桶里的糍粑,沉默了片刻。
「算了,也不值钱,等暮冬回来自己再买吧。」
苏颖有双无辜的眼睛,撒起娇来娇软可爱,摇着裴景的手臂,总是容易让人心软的。
上一次听她这样撒娇,叫的还是「裴总」。
那时裴景已经是知名的律所合伙人了,依然很忙碌,我也没改掉给他送饭的习惯。
那天送饭去,他正在开会,于是我放下保温桶就离开了。出去发现车钥匙掉在律所,于是回去拿。
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散会了,在裴景的办公室外,我听见女孩娇气地抱怨:
「怎么总是这几个菜啊,都吃腻了,她就不会换别的菜谱吗?」
我倏然推开门。
裴景和苏颖坐在办公桌旁,分享着,挑剔着我精心为他准备的晚餐。
我语气有些僵硬:
「阿景熬夜多了,这是专门做给他的食疗菜谱。没专程给苏助理准备一份,不好意思了。」
苏颖吐吐舌头,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裴景。
「对不起啦,裴总,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。」
裴景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,还有点嫌弃地点了一下苏颖的脑袋。
「暮冬稳重懂事,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,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幼稚啊。」
才不是这样的。
从前,裴景从来都不要我懂事。
从孩提时期到情窦初开,从老宅小院到繁华城市,他总是说小冬儿无忧无虑,开心就好,什么事都有他呢。
直到我十七岁那年。
那一年,裴景家中突逢变故,父亲因生意失败跳楼,母亲整天以泪洗面。
现实一下打断了风花雪月、年少懵懂,裴景开始打几份工,经济和精神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难得的一次见面,他难掩疲态,勉强笑着。
「小冬儿现在要乖一点了,我不在你身边,要自己照顾好自己。」
我很心疼他,想着该我对他好了。
那么,我就不要他给我准备惊喜,不要他早上打电话叫我起床,不要他那么远坐车来陪我过生日,不要他为我付出那么多了。
为了帮他还账,我也打了两份工。